一个一事无成的、奔三的傻逼。

[喻黄/卢刘]应长天

1

 

雪才落了一茬,天就冷了。

喻文州拢了拢炉火,在边上翻一本书。发丝垂下来,落在佶屈聱牙的文字上,将轮廓衬得格外柔和。

 

屋外静悄悄的,偶尔有风吹过窗纸,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。

 

门忽然被敲了三下。声音很轻。

喻文州屏息听了一会儿。

叩叩叩,又是三下,比刚才稍重。

 

喻文州皱了皱眉,披衣起身,停在门口没急着开,问了声谁。

……偶然路过此地,可否借宿一晚?那人问道。

 

喻文州拉开门。只见一青年站在门口,头顶、肩膀都是雪。他大冷天只穿了身破旧单衣,腰间别了把剑,正瑟缩着,狼狈不堪,一双眼却格外清亮。

喻文州侧身让过。青年道了声谢,匆匆溜进门,不住搓手呵气。喻文州指了指屋里的火炉,青年精神一振,几乎是扑将上去的,腻在边上动也不动,估计是冻坏了。

雪化成水将他浑身打湿。喻文州找来自己干净衣服。青年身量比喻文州稍矮,擦着头发冲喻文州咧了咧嘴,又道了声谢。

喻文州把书收起来,沏了碗热茶给他,青年一口气喝干,被烫得直扇风。喻文州笑了笑,坐在火炉边听他讲起他的来历。

 

青年说自己是名剑客,行侠仗义,劫富济贫。为抓一名小贼路过此地,天降大雪,不得不避上一避。青年拍胸脯跟他保证,有本剑圣在,那小贼再无藏身之地了!

剑圣?喻文州没多问。他本就鲜少涉足江湖。

 

即便舌头被烫,青年依旧十分健谈。他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喻文州身后,从塞北大漠讲到吴越古道。腰带长出一截,随他的动作来回摆动,一不留神差点被火燎着。其间喻文州将堆满杂物的小屋清理好,找来被褥,默默替大侠铺好了床。

 

青年似乎不愿立即睡去,倚在炉火旁,拉着喻文州谈天说地。没擦净的水珠顺着鬓角滚到发梢,滴到火光里,嘶地冒出一团淡淡的白气。

 

喻文州和衣坐在他旁边,听他滔滔不绝一整晚。他倾听时很安静,除却点头附和外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
 

入夜又断断续续下起雪。积得厚了从房檐滑下来一大片,掉在蓬软的雪地上,无声无息。

通到门前的脚印,很快便被填满了。

 

青年从子时说到丑时。近寅时,青年神色终于透出倦意。喻文州见状,适时终止了聊天。

青年起身告辞,朝小屋走去。喻文州却忽然想起,他似乎遗漏了什么事。

 

敢问侠士高姓大名?

 

青年前脚刚跨出门槛,闻言立住,回头。

在下,黄少天。青年双手抱拳,冲喻文州行了个礼。又眨眨眼,活泼中透着点狡黠。

 

 

 

2

 

雪停是午后的事了。

 

喻文州一大早便出了门,留黄少天自己在屋里,添柴烤火。闲来无事,他在房间内转了转。

喻文州家不大,旧却整洁,内里汗牛充栋。黄少天凑上去看了看,尽是些枯燥的书名,想来真是难为书生了,内容再索然无味也要反反复复地看。黄少天摇了摇头,挺遗憾似的。

 

黄少天读不来书,也不喜欢读书。他最爱跑到热闹的集市听人说书。他记住了回去扩成十倍之多,化回原形讲给树听。树是棵柏树,千年松万年柏,他们修仙的不老不死没朋友,能陪着他的也只剩柏树。

 

黄少天是名剑客,也是只狐狸。他在深山修行千年,在他们修仙界算业内翘楚了。

 

他极少在有人的地方逗留太久,这次是个意外。他决定等喻文州回来向他告辞,多谢一再叨扰。

 

喻文州过了午时才回来。他拎了个筐子,最顶上放了些瓜果。雪这么大,也不知他打哪弄来的。

喻文州摸出个甜瓜递给黄少天。黄少天凑在鼻尖嗅嗅,清香扑鼻。他将甜瓜放下,看着喻文州的眼睛:“多谢照顾,我要走了。”

 

这么快就要走吗?夜里怕是还有场雪。多住住再走也不迟。

不耽误的,多谢照顾,在下不胜感激,若有缘分,我们后会有期。黄少天记着戏文里的对白说了一大串,拱拱手,抬腿就往外走。

 

身后的喻文州像是叹了口气,不紧不慢道:啊,那可如何是好,我还特地多买了些菜,买了只鸡准备回来炖呢。

……

 

黄少天摸摸鼻子,从门外退回来。

 

有鸡啊。他讪讪地说。

 

 

 

3

 

黄少天在喻文州家啃了一晚上鸡。

黄少天在喻文州家啃了一礼拜鸡。

黄少天在喻文州家啃了小半月鸡。

 

……黄少天终于坐不住了。

 

狐狸也是有尊严的!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赖着不走,更何况他脸皮挺薄。黄少天终于鼓起勇气跟喻文州告辞,却被喻文州笑眯眯的玩笑话问住了。

 

少天就这么走了?吃了那么多,不帮我打扫打扫再走吗?

 

黄少天想想也对,不能在人家白吃白住,他们江湖中人,素来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。于是他留下来,任劳任怨帮喻文州打扫。

 

转眼又过去半个月。

 

屋外积雪没到小腿,他俩不得不时时清理。狐狸畏寒,入了夜黄少天缩在火炉旁,一动不动。

喻文州倚在床头,读一本书。封面是诗词文笺,内里却尽是奇奇怪怪的经文。

 

黄少天不知喻文州是个道士,也不知他是捉妖道士,更未曾想,喻文州知道他是狐狸。

 

喻文州师从蓝溪阁阁主。阁主是个极厉害的捉妖道士,早先在道上声名显赫,为人却极不靠谱,活脱脱一个行骗的江湖郎中。

喻文州时刻谨记师父嘱托:狐狸修成人形,十之八九会祸害人,千万不能放任自流。也记得师父时常念叨,师母想要个狐皮围脖——尽管师父口中师母的闺名,一天内要变上十次。

 

干他们这行的讲究“气”,大抵虚无缥缈,却神得很。愈是厉害的道士,身上的“气”愈强。师父说,必须捉道行高的狐仙,剥下来的皮才能镇住“气”。

 

喻文州守株待狐,终于等来一只修为高的狐狸。

 

他不敢轻举妄动,写了信给师父,准备天暖些去寄。

 

黄少天被喻文州养胖一圈。喻文州正在烧水,回身发现黄少天正偷摸掀砂锅盖。目光对视,黄少天讨好地笑了笑,收回手,老老实实坐回板凳上等。

 

 

那几天也不知怎的,天冷得出奇,村里多少年也没那样冷过。入夜喻文州刚睡着,就被一双冰凉冰凉的手搅醒。黄少天估计是被冻醒了,跑过来挂在他身上,就像守着炉火。

 

信被压在枕头底下,而枕头泰半正被黄少天压在脑袋底下。

喻文州撑着胳膊,低头俯视黄少天。他睫毛纤长,呼吸平稳,看上去全无防备。

 

狐……不都是戒备心强的动物吗?喻文州伸手,揉了揉黄少天的头发。

黄少天依旧不动。

 

后来黄少天和喻文州继续同床共枕,抵足而眠。即便骄阳似火,他们也能在挥汗如雨中自得其乐。

 

 

雪停后已经临近开春。

黄少天一早出门,说是去山里打野兔尝尝鲜。

 

喻文州待他走后,从枕头底下抽出信,就着火苗烧成灰烬。

 

 

 

4

 

冬日还很漫长。

 

黄少天趴在喻文州旁边,歪过头瞧了瞧他的书。

好无趣啊。他叹气。

少天觉得怎样才有趣?喻文州放下手中的书。

黄少天想了想,一骨碌爬起来:我给你说书吧。

 

黄少天听过许多故事,讲起来绘声绘色,可惜他听来的通常时代跨度巨大,没少闹出关公战秦琼的笑话来。

末了黄少天问他,你看的是什么?

经书。喻文州答。

什么经书?

喻文州就把外面的诗词撕下来,指着露出来的名字。修道的,讲如何捉妖。

 

黄少天不吭声了。沉默了半晌,才闷闷地问:……你是道士啊。

 

嗯。

那你知道……

我知道。喻文州点点头。

那你、你要抓我吗?黄少天心里七上八下。

喻文州把书放回去,吹了灯躺下。抓的话早抓了,何必等到现在?

 

黄少天哦了一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又听他问,你不赶我走?

黑暗里,喻文州笑笑,却不直接回答:你刚来时,我连着炖了半个月的鸡,到后来闻了都难受。

黄少天想了想晚饭,纳闷道:可你现在还在炖啊。

是啊。喻文州微笑。

 

喻文州这人哪都好,就是说话太含蓄。黄少天想了半天,终于噗嗤一声,笑了出来。他扭头去瞧喻文州,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。他伸手碰了碰喻文州的手,对方反握住他。

 

喻文州也在看他。他问黄少天,你当初说要抓的贼呢?

黄少天嘿嘿地笑,说根本没什么贼,我就是走累了,想在你这儿留宿一晚。

 

喻文州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
黄少天深吸一口气。

 

……还有就是,我看到梁上挂的腊肉了。

 

 

 

5

 

黄少天发现自己用碟子扣着的半碗鸡肉不翼而飞。

这一发现使他整天都在闷闷不乐和愤愤不平中度过。

“我一定要抓住那个偷鸡贼!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也不问问本剑圣的幻影无形剑!”黄少天咬牙切齿。

“兴许是闹耗子也说不定。”喻文州倒是淡定,盛了碗粥给他。黄少天推了推,没胃口。

喻文州又夹了些菜给他,也被推开了。

喻文州放下筷子,盯着他:“少天……”

黄少天:“……我就是晾晾,凉了再吃。”

 

黄少天发誓,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偷鸡贼。他在屋后找了个隐蔽角落躲了起来,四处打量。喻文州只是笑笑,熬了一大锅鸡汤。

鸡汤香气四溢,把黄少天的馋虫都勾出来了。

 

黄少天使劲嗅。黄少天揉肚子。黄少天打个滚。

 

——黄少天投降了。

 

抓贼事小,鸡汤事大。开了三段斩进屋的黄少天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,望穿秋水。

喻文州盛好一大碗,又舀了一小碗出来,摆在靠窗的位置。

 

 

偷鸡贼终于被黄少天抓住了。喻文州刚准备睡下,就见黄少天警觉起来,飞奔下床,厨房传来一阵扑腾,紧接着听黄少天大叫:你个小兔崽子终于被我逮到了!敢偷剑圣爷爷的鸡,你还嫩了点儿!话音刚落,喻文州便看见黄少天拖着个人进来了。

 

喻文州看都不用看,就在心中笑叹:馋嘴的都是狐狸。

 

那是个约摸十来岁模样的男孩,被黄少天拎着耳朵拖进来,龇牙咧嘴连声喊疼。估计道行还浅,小东西没能完全变出人形,耳朵依旧是尖尖长长的狐狸耳朵,身后还拖了条毛茸茸的大尾巴,模样滑稽。

 

快说你错了!再也不敢了!黄少天居高临下。

小狐狸哆哆嗦嗦地道了歉,又哆哆嗦嗦往炉火边上靠了靠。

 

喻文州下地,凑到他面前,问他饿不饿。小家伙不假思索,使劲点头。

喻文州给黄少天使了个眼色,后者把小碗鸡汤端来,又拿来俩饼。小家伙几乎是囫囵个儿将饼吞进去了。

喂,别咬到手了。黄少天粗着嗓子,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
 

小狐狸吃了东西,耳朵动了动,尾巴惬意地轻轻甩。

 

——就是这么个连人形都不会化完全的小家伙,居然有个人名。

 

我叫卢瀚文。小男孩仰着脸,认认真真地说。

他的脸脏得跟小花猫似的,喻文州忍不住帮他擦了擦。

 

 

 

6

 

卢瀚文手脚勤快,天还没亮就下地干活。扫地洗菜摆碗筷,够不到的灶台也要擦。乖巧伶俐。

 

喻文州想把卢瀚文留下来,反正一只两只都是养,他不差这点粮。黄少天起初不太赞成,可小东西说它没有家。这句戳到黄少天心窝里了,他就没坚持。

 

……卢瀚文获知自己被留下来了,第二天就睡了个懒觉。

 

黄少天扫完地洗菜,洗完菜摆碗筷,全部收拾妥当,小懒蛋才悠悠转醒,一屁股坐下来,筷子敲碗等开饭。

喻文州不在。

黄少天当机立断,抄起笤帚。

 

 

都怪你!

怪你!

怪你!

怪你!

哼!

 

喻文州在房间里看书,外面关着一大一小两只狐狸,以及刚被他俩打碎的锅碗瓢盆。

两只狐狸被喻文州化成原形,拎着后颈皮毛丢出去反省。

起初都蔫了,耷拉着脑袋,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吵了起来。

 

他俩在院子里追着跑。卢瀚文跑不过黄少天,被拎着尾巴到提,两条腿蹬来蹬去。

小狐狸在空中乱抓,呜呜嗷嗷地求救。

 

说黄少我错了,本剑圣就原谅你!黄少天趾高气扬。

你休想!——啊啊啊快放我下来!

快说你错了!

休想!

 

……喻文州再也看不进书。

他知道怎么让两只狐狸闭嘴。他进到厨房,熬一锅肉汤。

 

两只狐狸闻到肉味,对视了一眼。

 

大门依旧锁着,喻文州却在房间里发现了黄少天和卢瀚文。他俩从窗子爬进屋,坐在板凳上,见喻文州望过来,立即摆出一副笑脸,卢瀚文还特殷勤地甩了甩尾巴。

 

……没治了。

 

我说,你修了多少年啊怎么连人形都不能完全变出来?不会还不到一千年吧?黄少天得了空,又去扯卢瀚文的耳朵尖尖。

七百多年……卢瀚文说得没底气。他久仰黄少天大名,却不想以这种方式遇见,顿感郁闷。

黄少天果然摇摇头,一脸嫌弃。

罢了罢了,以后本剑圣带着你,帮你增加修为,就当日行一善了!黄少天松开卢瀚文,放他去睡。

 

 

夜还很长,不做点什么就可惜了。黄少天宽了衣服,凑上去吻了吻喻文州的脸颊。喻文州的吻落在黄少天唇上,翻身把人压住,刚吹熄油灯,就见黑暗里一小家伙顶着对尖耳朵跑进来了,吓得他俩魂飞魄散。

 

卢瀚文麻利地钻到二人中间,一手搂一个:我房间太冷,我要和你们睡!

 

喻文州和黄少天在彼此眼中读出了无可奈何。

喻文州拍了拍卢瀚文:要不就……在这睡吧。

黄少天不太舒服,又不好在喻文州面前表现得太小心眼,只好在被窝里搞小动作,闷闷地踹了卢瀚文屁股一脚。

 

他俩耐心等到小家伙睡着,悄悄起身,来到被狐狸们嫌弃过的小屋。

 

小屋确实冷些,不过今晚不会了。

 

事后,喻文州问黄少天:你们狐狸,是不是都很喜欢钻人被窝啊?

 

……黄少天很少有哑口无言的时候,只得装睡。

 

    

 

7

 

立春时分,草木抽芽,迎春刚开三支。村里搬来一家药铺,名叫中草堂。

老板是个大小眼,据说还会给人看相!

 

装神弄鬼。黄少天嗤之以鼻,却又止不住好奇。

小卢,本剑圣派你去探听虚实。他拍了拍小卢的脑袋瓜。

 

卢瀚文拗不过,戴上帽子藏起尾巴,跑去凑热闹。回来后兴高采烈。

“王掌柜算得可准了!药铺好多小抽屉,可有趣了!他家学徒人也好!”想了想,“——有个学徒也不太好,不跟我说话,我就跟他打了一架。”

“然后呢?”黄少天连忙追问。

卢瀚文拍拍胸脯:“当然是我赢啦!”

……废话你一个七百多年的狐狸再不赢天理难容。黄少天恨铁不成钢。

 

从前黄少天嫌卢瀚文太黏,而今他只嫌卢瀚文不黏。

卢瀚文每天都和中草堂那个学徒刘小别混在一起,身上都是草药味!

 

你不是说他不爱理你吗?黄少年捏着鼻子以示嫌弃。

这个问题难住卢瀚文了,他不得不站住,仔仔细细思考这个问题。

 

就算他不爱跟我玩,我也爱跟他玩。卢瀚文说。

“儿大不由爹啊。”黄少天感慨。

“谁是你儿。”卢瀚文撇撇嘴,戴上帽子,又往中草堂跑。

 

 

惊蛰后落了场雨。刘小别堵在药铺门口,拦下跑来的卢瀚文。

你别找我玩了,你太小了。他对他说。

 

卢瀚文非常委屈。

轮年纪,三十个刘小别加起来也赶不上他。结果这个区区人类竟然嫌弃自己小。

黄少天义愤填膺,抄起剑,将脚踏在中草堂门槛上:刘小别出来!

 

刘小别从屋后飞出,剑指黄少天。

两名剑客在中草堂门口交起手。

刀光剑影,摘叶飞花,单看自然十分潇洒。可架不住黄少天强聒不舍:你凭什么嫌弃我们小卢啊!你有什么资格!愚蠢的凡人看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!

 

刘小别败了。坐下喝了碗茶,不吭声。

黄少天也进屋讨了碗茶,坐在王杰希对面:你帮我算个命吧。

 

王杰希从算盘中间抬起头,瞟了瞟黄少天:算什么?

黄少天:时运、姻缘……反正你就都算算吧!

 

王杰希掐指一算,沉吟道:时逢春回日,百花正及时。得人轻借力,便是运通时……若能高山遇流水,好景佳人共白头。

 

黄少天:王大眼你说人话行不行。

 

王杰希清了清嗓子。

你现在福星高照,诸事平安顺遂,幸福安康,正是一生中大好时节。

 

……黄少天觉得王杰希的大小眼越看越顺眼。

 

 

 

8、

 

谷雨过后,喻文州带着两只狐狸逛庙会。

 

小狐狸卢瀚文蹦蹦跳跳跑在前面,黄少天时不时追上去拉拉他的衣襟,盖好他的狐狸尾巴。

他看起来那么小一点,黄少天禁不住去想,自己只有七百年修为的时候,都在何处,在做何事。

而他所能记起的,也只有那棵老柏树。

 

不知它现在如何了。黄少天嘟哝,文州,等过阵子我们一起去我修行的森林看看吧。

好啊。二人相视一笑。

 

小狐狸扶着帽子,从人群中挤进去,惊奇地睁大了双眼。

正中央摆了张桌子,一个男人蘸了些糖稀,三下五除二勾勒出一只蝴蝶。

 

卢瀚文简直被迷住了。

 

他弯着腰,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的双手。那人做完一个糖人,看他好笑,就问他,小兄弟,你想要糖人吗?

 

要!我想要只狐狸——哦两只!一大一小!卢瀚文飞快地说。

 

喻文州和黄少天挤进去时,卢瀚文已经拿好两只狐狸,大的递给黄少天,小的自己拿在手里,宝贝似的,走两步就要停下来仔细瞧瞧。

 

行了行了,大的也给你。黄少天受不了了。

 

卢瀚文拿着两只糖人,刚出庙会,就将两个大人远远甩在身后。他喜滋滋地跑回家,将大的放好,又去了趟中草堂,小的给了刘小别。

 

刘小别正在拨算盘,接过糖人,说了声哦,动作都没停一下。

 

晚上黄少天回来,进屋就拍了拍卢瀚文肩膀,说你别着急,我刚路过微草堂,在他们后院绕了一圈,发现刘小别把你给的糖人插他窗边了。所以你现在要快点修行,别说你现在这幅人不人狐不狐的样子,就算你没了耳朵尾巴,也是个小孩模样,他会喜欢一个小孩就怪了。

卢瀚文急得跺脚:可是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啊……

 

黄少天歪着头看了看他。

 

“要不,我传给你三百年修为?”

 

卢瀚文蹦起来,抱住黄少天。黄少天揉了揉他的耳朵尖。喻文州在他们身后,由着他俩闹腾。


深居简出的蓝溪阁阁主惦记爱徒,特来看望。他立在门口,只觉自己纵然自诩万花丛中过,也不及徒弟这般闪瞎狗眼。

望着屋里两大一小,阁主幽幽叹了口气。


儿大不由爹啊。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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